急促的脚伐穿梭过拥挤的人,心中的欲望反覆难息。 千万盏灯火的夜市,瞬息间失去了它那魔鬼般的诱惑。 街边小贩的嚷嚷和百般纠缠变成了一种累赘。
我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, 经过了数不清的摊位, 如迷失方向的羊群般, 毫无头绪地在灯海中盲目地寻找目标。 眼看就要回到酒店了, 我不禁开始深感焦急, 徘徊在路旁踌躇。 是我走得太快,错过了她? 还是她今晚根本不在? 或是她其实是在前方的某一个角落?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 我凭着直觉的牵引, 掉回头寻觅。
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, 我终于发现了她。 当地午夜十二点,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。 她正在忙着收拾她的生活担子, 而我也侥幸赶到了。 她这时恰巧转过身来, 张望着巷子里川流不息的人群。 想必是渴望能以多一笔买卖结束这一天的辛劳吧。 我们此刻四目相触, 彼此心中燃起了一阵熟悉。 毕竟昨晚我来过。 但人的记忆在每日必需接触几十个顾客的情况下, 难免会变得模糊。 我也只不过是她迷惑眼神中的一倒影子。 我走进了那条小巷。
从七十米, 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只剩下了一米。 我知道她隐隐约约记得曾有我这个顾客, 但这并不重要。 我静静地浏览着挂在墙壁上的画。 昨晚的那副画仍是挂在同样一个位子。 我心花怒放, 但却憋着笑容, 装着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。 随手似的, 我指着眼前的那副画, 问了价钱, 展开了杀价行动。 我们之间没有话语, 价钱在计算机滴滴答答的声响中, 从她原本所提出的三百二十泰铢(bahts), 迅速地往下跌。 而从区区的一百五十泰铢,我的数字也随着走势而升。 这一切仿佛只是游戏规则。 价钱很快地就降到了两百泰铢。 这时的她笑颜逐开, 凌乱的记忆终于拼凑出昨夜的情影。 两百泰铢是她昨晚坚持不肯再低的价钱。 即时当时我已将价钱提升到一百九十泰铢, 她仍不肯达到妥协, 甚至显得有点愤怒, 掉头就走。那时, 我真得是有点火了。 什么态度嘛!? 我心想。 这里这么多摊位, 难道我就非要跟你买不成?! 热血飞腾的我也坚持不肯把价钱升到两百泰铢。 大不了到另一摊去。 这个僵局让彼此不欢而散。
怒火在心, 我转过身想要走出小巷时, 无意中在她的小摊位上发现了画笔和色彩。 我顿住了。 刹那儿间百感交集, 一阵内疚和歉意由衷而生。 沉重的脚步陪我走出了小巷。 我在想我刚才是不是太过份了? 我是否贬低了她对可能是自己艺术的执著与价值? 两百泰铢其实并不多, 我是不是就是如此地无情……? 为了面子, 我并没有马上回去。 但昨晚,我背着罪名, 漫不经心地在街上游荡。
这一夜, 货物顺利地以两百泰铢交了手。 在她为我把画卷起来时, 我终抑制不住隐埋在心底的疑问。 一手指着小木摊上的画笔和色彩, 另一只手指着她手中画上的名字, 问道 : 你是画家 SAME 吗? 她微笑, 摇了摇头, 手指向正在帮她收摊的年青小伙子。 小伙子侧着身, 百思不解地望了过来。 接着就是一联串的手势在空中飞舞。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把我给吓住了。他们竟是聋哑的! 本以为他们不说话, 是因为不懂得英语, 没想到却是另有乾坤。 那一刻, 我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很渺小。 他们在逆境中生存的勇气是如此地骇人。 而叫人钦佩的是, 不管在有多么潦倒的情况下, 他们宁愿不卖也不肯以廉价把作品卖出。 站在那儿, 对着眼前的这两位,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敬意。
我忍不住给了SAME 一个thumb-up。 赞叹的不仅是他那含有深度的佳作, 也是他们俩对艺术的执著。 两人当时脸上所展露的喜悦是如此的诚恳, 我也不禁被感染了。 心是暖暖的。 在她雀跃地将画交给我后, 我手持着那副画, 心中奔放着万分喜悦。 突然我有股冲动, 想拥抱他们。 但含蓄的中国人只殷切地和他们握着手, 以表心中最真诚的祝福。
曾奂杰著
1999年12月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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逆境中, 他们活得坚强。 逆境中, 他们活得精彩。
我欣赏他们的坚强和精彩, 因为人生就该如此。
那一年和Alex, Edmond, Macus and Fats 四人一起到普吉岛去度假。 回国的前一晚, Alex, Edmond 和Fats 决定到一间 PUB 去,留下了我和Macus 一起逛夜市。当时的心情就有如文章里所描述得一样焦急和混乱--我把整条街走了好几遍才找到她。事情的经过真得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并且让我感触良多. 手握着画, 我一回到酒店就向柜台的小姐要了纸, 然后跑到房间, 将心情和感触都写了下来。 从大家回来到大家洗好澡后, 我才终于把草拟写好。
虽然当时大家对我的举动感到有点莫名奇妙,但仍是接受了我的“怪僻”。一直到了文章上了报, 大家才明了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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